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像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，骤然松开时震得人耳膜发颤。韩亮拽着林晓星钻进教学楼的侧门，周思琪紧随其后，反手将防火门轻轻带上，门轴发出“吱呀”一声轻响，在喧闹的走廊里几乎听不见。
“三楼左转，第三个门就是图书馆。”林晓星的声音压得很低，校服裙摆随着快步走的动作轻轻扫过地面，带起细小的灰尘。她手腕上的银镯不知何时开始发烫，贴在皮肤上像块小小的烙铁，“他们的探测仪对银镯也有反应，得快点藏起来。”
韩亮把自己的银镯摘下来，塞进林晓星的校服口袋里，两只镯子贴在一起，立刻发出微弱的嗡鸣，像是在互相安抚。“这样能抵消能量波动。”他解释道，指尖触到女孩口袋里的硬物，是那只装着萤火虫的玻璃罐，罐壁上已经凝起了细密的水珠。
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，节奏急促而沉重，显然不是学生的脚步。周思琪突然拽着两人拐进旁边的卫生间，把隔间门反锁的瞬间，脚步声正好从门口经过，夹杂着男人的低语：“查到了，天文区在三楼，守住所有出口。”
隔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，只有水管滴水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，“嘀嗒、嘀嗒”，像在数着倒计时。林晓星把玻璃罐抱在怀里，罐子里的萤火虫不知何时安静下来，绿光透过玻璃映在她脸上，忽明忽暗地照着她紧抿的嘴唇。
“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来图书馆？”周思琪压低声音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门板上的划痕，“难道有人跟在我们后面？”
韩亮想起天台上刀疤男笃定的眼神，心里突然咯噔一下——对方不仅知道星核的存在，似乎还清楚他们的每一步计划。这绝不是普通的残余势力能做到的，除非……有人在暗中给他们传递消息。
“可能和晓星妈妈有关。”韩亮看向林晓星，“你妈妈去世前，有没有见过奇怪的人？或者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？”
林晓星摇摇头，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，从书包侧袋里掏出个用橡皮筋捆着的牛皮本，封面已经磨得发亮：“这是她的病历本，最后一次去医院时，医生说她体内有异常的能量波动，还问她是不是接触过蓝藻……”
病历本的最后一页夹着张缴费单，收款方是市中心医院的特殊检验科，落款日期就在林晓星妈妈去世前三天。韩亮注意到收费项目里有一项“星轨能量抗体检测”，后面标注着个奇怪的符号——和萤火虫标本底座上的“△”一模一样。
“特殊检验科……”周思琪的脸色沉了下去，“我姐姐以前的实验室就挂着这个名头，后来对外宣称解散了，其实是被‘点灯人’接手，专门研究蓝藻的副作用。”
也就是说，林晓星的妈妈很可能一直在被“点灯人”监视，甚至她的去世都未必是意外。韩亮把病历本折起来塞进裤兜，刚要说话，就听见卫生间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，有人在用万能钥匙开门。
“走通风管道。”林晓星突然指向隔间顶部的排气扇，她个子小，踮起脚就能够到扇叶，“以前躲老师的时候常从这里走，能直接通到图书馆的天花板上面。”
韩亮立刻踩在马桶盖上，伸手推开排气扇的格栅，一股积满灰尘的霉味扑面而来。他先把林晓星托上去，接着是周思琪，最后自己爬进去时，卫生间的门正好被推开，皮鞋声在瓷砖地面上扩散开来，离隔间越来越近。
通风管道里狭窄得只能匍匐前进，铁皮壁被身体压得发出“哐当”的声响，好在图书馆的方向传来学生翻书的声音，掩盖了他们的动静。韩亮在最前面探路，手掌被粗糙的铁皮划破了也没察觉，眼里只盯着前方透进来的微光——那是图书馆天花板的缝隙。
“就在前面。”林晓星从韩亮身下钻过去，指着一块松动的天花板，“从这里下去就是天文区。”
周思琪掏出折叠刀，小心翼翼地撬开天花板的边缘，露出下方整齐排列的书架。此刻图书馆里已经没多少人，只有几个学生坐在靠窗的位置刷题，管理员趴在服务台后打盹，发出轻微的鼾声。
三人陆续跳下去，落地时发出的轻响惊动了趴在桌上的老猫，它抬起头警惕地看了一眼，又懒洋洋地缩成一团，尾巴尖轻轻扫过地面。
“第三排书架。”林晓星压低声音，领着他们穿过排列整齐的书架，指尖划过书脊上凹凸不平的文字，“就是这里。”
韩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，第三排最高一层果然放着本封面斑驳的星图册，深蓝色的封面上用金线绣着北斗七星，只是右上角缺了一块，像是被硬生生撕下去的。星图册旁边摆着个掉了漆的地球仪，底座上刻着的学校校徽已经模糊不清。
他踮起脚把星图册抽出来，书页边缘已经泛黄发脆，翻动时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，像枯叶在摩擦。前两页画着北半球的星图，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星座名称，而第三页果然空着，只留下参差不齐的纸茬，边缘还沾着点暗黄色的痕迹——像是被虫蛀后留下的，但更像是人为撕毁时的毛边。
“不对，”周思琪指着纸茬的断面，“虫蛀的痕迹是不规则的，这个边缘很整齐，是用刀片割开的。”
韩亮突然想起标本底座上的刻字：“藏于星图第三折，借晨露可显真形。”他抬头看向窗外，夜色正浓，哪里来的晨露？
“晨露……”林晓星突然指着地球仪，“这个地球仪里面是空的，以前下雨时会积水，早上能看到里面有露水。”
韩亮把地球仪拿下来，果然发现底座上有个小小的漏水孔，他堵住孔，往里面灌了点从卫生间带出来的自来水，又把星图册第三折的位置对着地球仪的开口，让水汽慢慢渗透到纸页里。
过了约莫半分钟，原本空白的纸茬边缘突然浮现出淡蓝色的字迹，像是用蓝藻汁液写的，遇水后渐渐清晰起来：
“北斗第七星，落于槐河之南，藏于三寸之下。”
字迹下面还画着个简单的示意图，是棵老槐树的轮廓，树根处用红笔圈了个小点，旁边标注着“星壤”两个字。
“星壤是什么？”林晓星凑过来看，鼻尖几乎要碰到纸页，“听起来像某种泥土。”
韩亮的心跳突然加速——槐河之南，不就是望河村那棵老槐树的位置吗？父亲的日记里提到过，当年实验室爆炸后，他曾在老槐树下埋过东西，说是能“滋养星核”的土壤。
“是能稳定星核能量的土壤。”韩亮合上星图册，把它塞进背包，“我们得回望河村。”
话音刚落，图书馆的大门突然被推开，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，为首的正是刀疤男，他手里的探测仪发出急促的“滴滴”声，屏幕上的波纹正对着韩亮的方向跳动。
“找到你们了。”刀疤男的声音带着狞笑，挥手示意手下围上来，“把星图交出来，饶你们不死。”
管理员被惊醒，刚要呵斥，就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按住肩膀，吓得瞬间噤声。那只老猫却炸了毛，弓着背发出“呜呜”的警告声，突然朝着最近的黑衣人扑过去，爪子在他手背上留下几道血痕。
“抓住他们！”刀疤男怒吼一声，黑衣人纷纷掏出电击棍，朝着韩亮三人围拢过来。
韩亮把林晓星往书架后面推：“从后门跑，去停车场等我。”他从背包里掏出折叠伞，猛地撑开，伞骨撞击在书架上，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巨响，几排书哗啦啦掉下来，正好挡住了黑衣人的去路。
“想跑？”刀疤男绕过书堆，电击棍带着滋滋的电流朝韩亮挥来。韩亮侧身躲开，伞面横扫过去，伞骨砸在对方手腕上，疼得刀疤男闷哼一声，电击棍掉在地上。
周思琪趁机拽着林晓星往图书馆后门跑，刚跑到门口，就看见两个黑衣人守在那里，手里的探测仪正对着她们发出警报。林晓星突然把怀里的玻璃罐扔过去，罐子在地上摔得粉碎，萤火虫四散飞开，绿光在黑暗中划出纷乱的弧线。
“它们怕光！”林晓星大喊着，拉着周思琪从黑衣人身旁冲过去——那些萤火虫像是有灵性，纷纷朝着探测仪飞去，撞在屏幕上发出微弱的绿光，探测仪瞬间失灵，发出刺耳的杂音。
韩亮解决掉身边的两个黑衣人，正准备跟上去，却被刀疤男从身后抱住，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，勒得他肋骨生疼。“把星图交出来！”刀疤男在他耳边嘶吼，唾沫星子喷在颈窝里，又热又黏。
韩亮猛地往后肘击，正打在对方的胸口，趁着刀疤男松劲的瞬间，他抓起桌上的地球仪，转身砸了过去。地球仪砸在刀疤男的额头上，碎成几片，里面的水溅了他满脸。
“你找死！”刀疤男彻底暴怒，从腰后掏出把匕首，寒光闪闪地朝韩亮刺来。
韩亮往后一躲，匕首划破了他的胳膊，血立刻涌了出来，滴在地上的星图册上，染红了那片淡蓝色的字迹。诡异的是，血迹接触到字迹后，竟然像活过来一样，顺着笔画蔓延开来，在空白处勾勒出一个新的图案——是只萤火虫的翅膀，翅膀上的纹路和银镯上的星轨完全吻合。
刀疤男的匕首再次刺来，韩亮却盯着那图案愣住了——翅膀纹路的末端，画着个小小的“9”字，旁边还有道浅浅的划痕，像是没写完的“0”。
999加1，正好是1000。
原来第一千只萤火虫，一直藏在星图的秘密里，藏在他和小星血脉相连的印记里。
“小心！”周思琪去而复返，手里拿着根拖把，狠狠砸在刀疤男的背上。刀疤男疼得闷哼一声，匕首偏离了方向，插进旁边的书架里，钉住了一本厚厚的《天文大辞典》。
“快走！”周思琪拽起韩亮就跑，林晓星已经发动了停在后门的电动车，车头挂着的小灯晃悠悠地亮着，像只引路的萤火虫。
三人骑上电动车，冲出学校后门时，正好撞见巡逻的保安，黑衣人怕引来更多人，没敢追出来，只在门口对着他们的背影怒吼。
夜风迎面吹来，带着路边槐树的清香，韩亮胳膊上的伤口被风一吹，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。林晓星从书包里掏出创可贴，递过来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，两人同时“嘶”了一声——银镯的嗡鸣声突然变得响亮，伤口处传来一阵奇异的暖意，疼痛竟然减轻了不少。
“镯子能止痛？”林晓星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腕。
韩亮也觉得奇怪，他低头看向伤口，血珠正顺着皮肤往下流，滴在电动车的脚踏板上，晕开一朵朵小小的血花。而那些血花接触到星核透过铁皮盒散出的蓝光后，竟然慢慢凝固成萤火虫的形状，然后渐渐消失。
“不是止痛。”周思琪盯着消失的血花，脸色有些发白，“是在吸收能量，银镯和星核通过你的血产生了共鸣。”
韩亮突然想起沈老头的话：“星轨的能量会留下时间的印记，血缘就是最强的印记。”他和小星流着相同的血，这或许就是能稳定时间褶皱的关键。
电动车驶进望河村时，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，老槐树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，像个沉默的守望者。林晓星把车停在路边，指着树根处：“就是这里，星图上说的三寸之下。”
韩亮找了根树枝，在树根周围小心翼翼地挖掘，晨露打湿了他的袖口，冷得他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。挖了约莫十几厘米深，树枝突然碰到了硬物，发出“笃”的一声轻响。
他加快动作，很快挖出个巴掌大的陶土罐，罐口用红布封着，布上绣着的萤火虫图案已经褪色，但针脚依然细密，看得出当年缝制时的用心。
“这是我爸的手艺。”韩亮的声音有些发颤，他认得这种陶土，是父亲以前做陶艺时常用的，罐底还留着父亲特有的指纹印记，“他真的在这里埋了东西。”
打开红布，里面装着的果然是黑色的土壤，湿润而粘稠，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。土壤里还埋着个小小的木牌，上面刻着三个字：“养星壤”。
“养星壤……”周思琪轻声念着，突然想起姐姐日记里的话，“蓝藻共生体需要特定的土壤才能稳定能量，这种土壤必须用血亲的骨血浇灌，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成型。”
韩亮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。父亲当年为了制作养星壤，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？
他把养星壤小心翼翼地倒进装星核的铁皮盒里，神奇的一幕发生了——深蓝色的星核接触到黑色土壤后，表面的星河纹路开始加速流动，渡星铃的嗡鸣声变得圆润而悠长，不再是之前的急促预警。
林晓星突然指着铁皮盒：“你们看！”
养星壤覆盖的地方，星核表面竟然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，正是之前在沼泽裂缝里看到的那个穿连体衣的女孩，她正蹲在星核里，手里拿着只萤火虫，对着外面笑。
“小星！”韩亮和林晓星同时喊道。
那身影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声音，挥了挥手，然后渐渐淡去，星核表面重新恢复了平静，只是绿光比之前明亮了许多。
“她能感受到我们。”林晓星的眼睛亮晶晶的，脸上还挂着泪珠，却笑得格外灿烂，“养星壤真的有用！”
韩亮把铁皮盒盖好，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。他们离让小星真正回来的目标，又近了一步。
就在这时，韩亮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，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，照片上是刀疤男和一群黑衣人，正站在望河村的老磨坊前，手里举着张纸，上面写着：“想要完整的星图，带星核来磨坊，过时不候。”
照片的背景里，沈老头被绑在磨坊的柱子上，头歪向一边，不知是死是活。
韩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他以为对方只是想要星图
更新时间：2025-11-05 22:23:27